言六 东方昼鬼
一列通往五伬市的地铁在轨道上快速行驶着。名叫东方燕夜的少女倾着身体靠在列车门的玻璃上，脑袋随列车的晃动而晃动。她眼中的反光随窗外墙壁上不断晃过的广告而闪烁着，似乎正在思考什么。
“小姐，这边有座位哦。”
听到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时，燕夜不禁对着声音的主人微微皱了下眉。然后站在空座旁边的年轻女子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捂住了自己的嘴。
“燕……夜，这边有座位哦……”
即使知道这种纠正于事无补，女子也还是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了。
燕夜听到这句话后抿着嘴忍住了笑，然后故意用有点冷淡的声音回应了她。
“你坐吧莺姐，我不累。”
“我也……不累呢。”
莺似乎对自己刚刚的过失很在意，语气变得有些虚。燕夜偷偷瞄了一眼看上去十分懊恼的莺，然后转身走到的她的旁边。
“那，我们一起坐吧？你要抱着我哦姐姐。”
“诶？那个……燕夜？”
还没反应过来情况的莺就被燕夜拉到位置上坐了下来，随之燕夜也坐在了莺的腿上。期间她一直边观察莺的表情边忍着想要笑出来的冲动。
“小姐欺负人……”
虽然莺是用很小的声音嘟囔，但还是被坐在自己腿上的燕夜听到了。如果不是捂嘴及时的话，燕夜就笑出声来了。
自己的这个笨蛋随从虽然平时都很可靠，不过冒失莽撞起来也着实让人头疼。
前些日子绯来八葵市的时候，莺居然背着自己和绯打了一架，莺自己还受了挺重的伤，导致接下来几天的家务和饭都是燕夜来做的。莺对此超级过意不去，甚至现在都耿耿于怀。而燕夜不知为何就是想捉弄在意这些小事的莺。
不久后，地铁就到达五伬市了。
燕夜和莺出地铁站后，又叫了一辆计程车，径直前往了她们的目的地。
两个月没有来过了，随车窗晃过的五伬市街道还是那么熟悉。燕夜说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到底是欢喜还是忧郁，自从那个一直被自己当做是最重要之物的场所慢慢发生变化后，自己对于五伬市的感情也随之微妙了。
说不上谁对谁错，仅仅是事物随时间发生着变化。
即使是这样想，燕夜也不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丝毫好转。
车最终停在了一家名叫“东味阁”中式餐馆门口。虽然店看上去稍微有点不起眼，不过这家店在方圆百里内都是极具口碑的一家餐馆。
而燕夜和莺专程坐车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吃饭。
“喔！狸贺我给你说！昨天那个开瓶器，赞！”
“那是肯定的吧，我可是非常害怕被你捅成马蜂窝的。所以每天都在想办法搞到稀奇古怪的东西呢。”
餐馆的正门有一小段向上的阶梯，燕夜她们向上走时，迎面从餐馆走出了三个穿着很显眼的青年男女。
“不过这家店的菜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啊，每天在这吃我都乐意，你说呢山桃。”
“不发表意见。”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很奇怪戴着黑框眼镜的黑卷发男子，他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是很久以前的中学校服一样，规规整整的黑灰色，上面还有一列规规整整的纽扣。斜后方是个灰色短发看上去很有活力的青年，一身颜色搭配有些诡异的运动服。跟在两人后面的是个橙色双马尾的年轻女子，红白搭配的露脐装和短裙加上姣好的面容，相信她走在路上时招来的回头率一定很高吧。
当这三人与二人错身而过时，燕夜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继续往前走着的三人组。
“小姐你也感觉到了么？”
“当然的吧，那么浓烈的味道。”
等三人组走远了一些后，莺和燕夜才开口了。
“唉……果然啊，在五伬市随处都能见到这样的家伙呢。”
燕夜叹了一口气后，两人又继续往上走。
“不过这种家伙……应该待在那里面才对吧。”
走了两步后，燕夜又停下了脚步，随之她的视线直指不远处那足有二十米高的黑色围墙。
“两位，用餐吗？”
“我是四楼最里面那间的住户，想借用一下电梯。”
“好的，这边请。”
虽然不是饭点，但店中的客人却不少。燕夜和莺随服务员走到了包间旁不起眼的电梯前，然后服务员便鞠了一躬离开了。
待电梯关门之后，燕夜按下了楼层按钮最上面的紧急呼救，随之电梯开始运转，向着本不该存在的负楼层降去。
大概十秒左右后电梯停了下来，外面是一条白炽灯延伸的通道，一眼望不到头。而地面上有来去两个方向自动运输带，两人站在上面后，就缓缓在通道中向前行进了。
“呐，莺。我回家的间隔，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长了呢？”
看着头顶上不断晃过的白炽灯，燕夜若有所思地开口了。
“嗯……这个问题，如果连小姐您自己都不清楚的话……”
“也是呢。”
对于自己有些不明快的思绪，燕夜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要将它们驱赶掉。然后她像是寻求安慰一般轻轻把头靠在了莺的肩膀上，随之莺也摸了摸燕夜的头，算是对她的回应。
不知具体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通道的尽头。那是一扇黑色的铁门，上面似乎还有着电子认证设备。
燕夜走上前将一只眼睛对准了带着小屏幕的摄像头，一道红色光条上下扫了她的眼睛后便听到了门锁打开的声音。
从这里再往前，便是燕夜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了。中式的装修风格，但就房屋构造来讲的话，却又和中式建筑大相庭径。
“噢？这不是燕夜小姐吗？真是好久不见呢。”
一个穿着黑色正服的眼青年看到燕夜她们后就满脸堆笑地凑了上来，不过燕夜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我爸爸呢？”
青年带着两人乘上电梯后，燕夜开口了。
“老爷的话……正在顶楼开会呢。”
“开会？又是那些人吗？”
“是啊，除了他们还能是谁。”
青年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
“那直接送我去顶楼吧。”
“可是……”
“莺你直接去休息就可以了。”
“是，小姐。”
青年看燕夜的态度挺强硬，有些困扰地挠了挠头，最终还是按下了顶楼的按钮。然后电梯便一口气直通到了顶楼。
“那么，请您慢走。”
身后传来电梯再次向下运转的声音时，燕夜依旧站在刚出电梯的位置。
顶楼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陌生的，在记忆中寻找的话，自己来过这里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燕夜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陈克，你怎么在这？”
“啊……四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被燕夜叫做陈克的，是个看上去不比她大几岁的青年，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中式长衫，与楼层的中式风格很合韵。
“嗯……我刚回来。我爸爸呢？”
“盟主大人在这前面的会议室。你可不能进去哦？”
看到燕夜顺着自己指的方向就往前走，陈克下意识挡在了她面前。随即燕夜像是怄气一样微微鼓起了脸。
“不能进去？”
“不能。”
“偷看呢？”
“不能……吧？”
“就看一下下。”
“四小姐，你这样我会很为难啊……”
“陈克你是站在哪边的？”
“我当然是……唉，你啊……算了，小心一点就好。”
“嘿嘿，你最好了。”
在燕夜那责问一般的眼神下，陈克有点受不住便往旁边退了一步让她过去。
于是顺着这条没有开灯的走廊，燕夜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最里面那间房的门口，发现门只是虚掩着。
在暗暗窃喜的同时，燕夜也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自己在做这种事呢？
以前的自己，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尤其是父亲忙正事的时候，自己一定是乖乖待在其他地方的。
而如今的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站在这扇门前的呢？至少肯定不是对父亲正在开的会议真的感兴趣。
那么，是想要对这样的家，这样的父亲故意恶作剧么？还是说，只是没有任何原因地，就是想要这么做。
不知道答案。
讨厌暗自发生变化的家。
同时也讨厌暗自发生变化的自己。
“东方老大，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含糊过去吧？”
门那边传来的是个燕夜有点熟悉的声音。于是她暂时抛开了想法，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手指宽的门缝，向里面望去。
首先看见的，是自己的父亲东方正海坐在左侧，他身上还是那件他很喜欢穿的棕色唐装。而父亲的身边，是被自己喊作陈叔叔的陈文陆，他是现在正站在外面的陈克的父亲。
剩下的人里燕夜还眼熟的也就只有一两个了，其中就包括说刚刚那句话的人——穿着十分华丽的和服的，名叫宫本美奈的女子。
燕夜对这个人的印象不是很好，因为打记得这个人起，就总是看到她和父亲做对。
“我说要含糊过去了么？”
燕夜的父亲东方正海明显是这间屋子里最有地位的，刚刚宫本美奈也称他为“东方老大”。
“是啊，你是没说要含糊过去，但这一个月下来，我这边可是损失了不少人啊。该伤的伤，该死的死。而且这居然是因为三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这让我们同盟的脸往哪搁？”
然而虽然称对方为老大，但宫本美奈的语气中却丝毫没有对东方正海的尊重。
“哼，你的人死伤就能代表整个同盟的脸面么？”
东方正海的这句话呛得宫本美奈的嘴角微微抽动。
“东方老大你，也有人员损失吧？”
“当然，夜卫局一大半都是我的人，损失最严重的人自然是我。”
“那么——”
“那么既然我都没说什么，你又在着急什么呢？”
这句话更是呛得宫本美奈眼角都抽了一下。
“咳，但是东方老大你这样的态度，对得起你那些沦为刀下鬼的部下么？”
“哦？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说是会议，也基本只有东方正海和宫本美奈在说话，其他人似乎都只是看着这二人的脸色。由此可见宫本美奈也是处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首先自然是该增加夜晚的巡逻人数——”
“然后让伤亡变得更惨重么？如果增加人数就能解决问题的话，那么作为同盟中势力第二大的你，何不出一部分力来解决这心头之患呢？”
东方正海的态度十分游刃有余，时不时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小啜一口。
“很遗憾的是，我这边最近正在做人员的整体调整，没有多余的精力。”
“那我也一样，东方集团的破事已经够我忙的了，同盟的破事稍微往后放放你就有意见了？”
燕夜在门缝中看着这样的父亲不禁上扬了嘴角，因为从始至终东方正海的脸上都是一副“我看你接下来准备怎么说”的表情。
“既然东方老大事务这么繁忙，何不让出杀人鬼同盟盟主的位置，然后去专心搞你的家族企业呢？”
“宫本美奈！你——”
听到宫本美奈的话，坐在东方正海旁边的陈文陆一脸怒意地站了起来。
“哎，别激动老陈。”
“啧。”
东方正海对陈文陆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
“嗯，随便你怎么说，反正现在的盟主是我，我也没打算让位。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当这盟主的话……可以来硬抢试试。”
随这句话出现在东方正海脸上的表情，让在座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恐惧，包括偷窥中的燕夜。
“哈、哈哈，东方老大真是的，我只是开了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呢。”
“我当然也是在开玩笑。”
随后，东方正海的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游刃有余。
“总之，这是我之前收集的关于那三人的资料，东方老大有兴趣的话就看看吧。”
宫本美奈说完这句话就站了起来，燕夜见状，赶快退回到了这层电梯门附近的地方。不一会儿，会议室的门就打开了，以宫本美奈为首的一群人走了出来。
“你是……东方家的四小姐？”
“您好。”
看见站在一旁的燕夜后，宫本美奈像是为了确认自己没看错一样走到了燕夜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才对着燕夜浅鞠了一躬，随后向电梯走去。
“是么……东方家的四小姐啊……”
她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对于这个人，燕夜果然是喜欢不起来。
“燕夜，盟主大人在叫你。”
就在燕夜看着那一行人乘电梯下去时，陈克突然又出现在了她旁边。
“诶？爸爸叫我？”
一脸疑惑的燕夜跟着陈克进了会议室。，然后看到父亲正在看刚刚宫本美奈留下的那些资料。
“你来啦，燕夜。”
“怎么听上去像是爸爸已经知道我来了一样……”
“那不是当然的吗，你在门口偷听时我就知道了。”
东方正海说着，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骗人，为什么会知道?”
“你是我女儿咯，我当然会知道。”
“这不算解释吧……
面对态度淡然的父亲，燕夜有些不甘心地鼓起了脸颊。
“怎么了那副表情？莫非是想要爸爸的抱抱？”
东方正海这样说着，就一脸坏笑地张开了双臂。
“爸爸你——讨厌！”
“哈哈，行了不开玩笑了，等我看完这点东西我们就准备吃饭吧。”
东方正海摸了摸燕夜的头后，就继续看手上的资料了。而燕夜干脆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哦，对了，燕夜你还没给陈叔叔问好吧？”
像是突然又想起什么一样，东方正海对着燕夜指了指旁边的陈文陆。
“哈哈，盟主你这就太和我客气了。”
“啊……对不起陈叔叔，我忘了……”
“没事没事。”
寒暄了几句后，东方正海和陈文陆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资料上。
“老陈，你觉得这资料如何？”
“嗯……估计只是拿来钓你胃口吧，我估计这一份连他们实际掌握情报的一半都不到。除了这几张还有点模糊的照片，基本就没什么价值了。”
听着陈文陆的话，燕夜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几张照片。
“这是之前神伬日报上的那几个都市传说的人？”
“没错。”
“唔……我还以为是编出来的呢。”
虽然照片的确有点模糊，不过大致特征都和报道上的相差无几。
“我也希望是编出来的啊。”
东方正海这样说着叹了一口气。
“本来最近鬼区的安检就出了点问题，又冒出这么三个家伙。”
“斩鬼者，问斩者，打洞机，把他们抓起来不行吗？”
把照片一张张摊在桌子上后，燕夜继续参与着这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话题。
“他们很强，现在大部分有实力的部下都不在神伬岛，所以暂时也只能放任他们了。”
“陈叔叔打不过他们吗？”
燕夜饶有兴趣地看向了一旁的陈文陆。
“你陈叔叔每天都忙着帮忙管理集团的事呢，哪有功夫去抓什么杀人鬼。”
“这样啊。”
燕夜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头一倒把脸贴在了桌面上。
“逸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他也能打过这些家伙吧？”
“他的话……暂时还联系不上，所以我也不知道。行了燕夜你去饭厅等着吧，我和你陈叔叔再讨论一会儿就下去。”
像是怕燕夜再问其他什么一样，东方正海把她打发了出去。
什么嘛……我又没打算问绯哥哥的事。
燕夜这样想着，磨磨蹭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雨瑶姐姐呢？”
“她出去执行任务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拖着步子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燕夜便走出了会议室。想象着只有三个人的饭桌，她的心情又有些黯淡了。等电梯上来开门后，她有些意外地发现电梯里没有人。
一般来说这个电梯是有专职负责人员的，也就是一开始上来时那个黑色正装的青年。燕夜站在没有人的电梯里愣了一会儿神后，按下了不是饭厅所在的楼层的按钮。如果管电梯的人在的话，即使自己态度再强硬，应该也没办法到那一层去吧。所以现在，也许是个机会呢。
在短暂的失重感后，电梯到达了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楼层。燕夜循着记忆来到了一个关着门的房间前。
在默念了好几遍“希望门不是锁着的”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拧动了把手，然后如她所希望的那样，门真的没有上锁。
开门后，燕夜发现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她一边挪动脚步，一边在墙上摸索着灯的开关。
“谁？”
然后黑暗之中传出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是夕美吗？”
燕夜眯着眼在黑暗中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燕夜姐姐？”
“夕美……夕美你在哪！”
“我在这，燕夜姐姐。”
随着这句话，房间里出现了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燕夜才慢慢看到房间里了四条延伸汇集至一处的铁链。
“夕美！”
眼睛慢慢适应周围的光线后，燕夜看到了那个坐在地上瘦小的身影，然后快步跑过去将其抱住了。
“燕夜姐姐，为什么来这里了？”
“当然是……来看夕美啊。”
“来看夕美了，夕美好高兴。”
抱了一会儿后，燕夜才慢慢放开了双臂。随之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出现在了她眼前。
“太好了，夕美还以为被燕夜姐姐讨厌了。”
名叫夕美的少女脸上出现了安心的微笑，她那双水灵的眼睛在燕夜身后微弱光线的映照下闪烁着一抹暗红。
“我怎么可能讨厌夕美呢。”
“可是……绯哥哥就已经讨厌夕美了吧，他已经很久没来看过夕美了。”
夕美的这句话让燕夜不禁鼻子一酸。
“……不是的哦夕美，绯哥哥只是出了远门现在很忙，没时间来看夕美而已。”
“真的吗……那逸哥哥呢？也有段时间没来了呢。”
“逸哥哥也一样哦。”
燕夜温柔地抚摸着夕美的头，不知不觉中眼眶竟有些湿润了。对于这个比自己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燕夜总有种说不出的悲伤和疼惜。
“果然大家都很忙呢……只有夕美一个人每天都待在这里，总感觉，有点寂寞呢……”
再次酸楚的感觉涌了上来，燕夜下意识别过了自己的脸。
“……怎么了燕夜姐姐，你怎么哭了？”
“姐……姐姐没哭哦，只是有点困，打了个哈欠而已。”
面对一脸担心的夕美，燕夜硬是压下了呼之欲出的眼泪。
“困的话……要睡觉吗？夕美可以给姐姐做膝枕哦。”
夕美看上去有些高兴地这样说着，便向后挪了一点，对着燕夜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可是……姐姐，也许会有点重哦？”
“没关系，夕美想当姐姐的膝枕。”
看着夕美那无邪的笑容，燕夜便挠了挠脸，小心翼翼地侧躺下了。随即夕美轻轻哼起了摇篮曲，意外地让燕夜觉得惬意而放松。
慢慢地，她竟真的觉得有些困意。
“燕夜姐姐乖，好好休息吧。”
听着夕美那稚嫩而天真的声音，燕夜的意识便慢慢远去了。
然后不知多久，燕夜因感到呼吸有些困难而恢复了意识，随之感觉到自己颈部的冰凉。
“这……是……？”
大概花了十几秒，燕夜才搞清楚了状况。一条冰冷的铁链正勒在自己的脖子上，而且越来越紧。
“不行哦……燕夜姐姐，不好好睡觉的话，可不行哦。”
夕美的声音很近，燕夜这才想起自己是枕在夕美的腿上睡着了。
那么，这铁链是……？
“夕……美，你在……做……什么……”
燕夜尝试用手去取开颈部的铁链，但却使不上力来。同时她也察觉到了，这是原本铐在夕美手脚上的铁链。
夕美，是想勒死自己。
“住……手……夕美……”
“对不起，燕夜姐姐，虽然说不上原因，但是夕美必须这么做。”
不要。
燕夜想要用尽全力去挣扎。
不要这样啊，夕美。
但是，依旧使不上力。
意识也开始模糊了……
为什么……要这样……
模糊的视线中，燕夜看到了夕美那双映着红光的眼睛。她脸上的表情，似乎糅杂着很多种感情，无法形容，也无法诉说。
然后下一个瞬间，燕夜的眼前便什么都看不到了，连同思绪，连同意识，都一并陷入了黑暗。
“住手夕美！！”
最后一个到达鼓膜的声音，燕夜也已经无法再思考是来自于谁了，似乎是个很熟悉很温暖的声音……
燕夜。
燕夜……
“燕夜！”
“燕夜！快醒醒！”
再次恢复意识的一瞬间，燕夜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然后慢慢地，她才平静了下来。随之看到的，是父亲东方正海那张担心的面庞。
“你终于醒了……”
东方正海一把抱住了还有些愣神的燕夜。
“对不起……爸爸。”
“不，都是我的错……”
“我只是觉得……小夕美很可怜。”
“不，夕美她只是太与众不同了而已，就像你和你哥哥姐姐们不同一样，夕美只是和你们都不同而已。”
这是父亲经常在说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只有此时的这句，燕夜从其中读出了抱着自己的这个男子心中的痛苦和悲伤。然后她的手，也无意识地回抱住了这个将一切都压在自己心底的男子。
无意中中，燕夜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夕美房间所在那一层的走廊，而自己现在视线所对着的，正是夕美的房间。
一个随从正在关上夕美房间的门，虽然从燕夜的位置看不清里面，但她总觉得夕美正在房间里微笑地看着她，然后再门快关上时，还说了一句，
“再见，燕夜姐姐。”
被关上门的房间中，再次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并不是什么其他的理由，而是夕美自己，喜欢这样一片漆黑的感觉。
看着眼前被关上的门，夕美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了。随之，她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之前从未出现过的黯然。
“夕美……果然是个坏孩子呢，所以，也只能继续寂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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